收徒大典的余晖漫过清鸢院的飞檐时，五人已捧着崭新的月白弟子服，站在了后院那间带小院的宿舍前。
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，写着“听鸢居”，院角的老槐树影斜斜落在石阶上，像谁铺了层碎银。
“这院子竟有五张床！”韩倾桦的风蝶先飞了进去，在屋里转了个圈，彩辫上的珠子叮当作响，“顾师妹睡靠窗那张吧，你那剑能晒着太阳。”
顾辞雅抱着惊雷剑，确实选了靠窗的位置。
粗布裙刚换下，新弟子服的料子蹭着皮肤有些痒，她却摸着剑鞘笑了——这是她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床铺，不用再蜷在村口的破庙里。
余霜季正把陶坛里的冰原蜜酒倒进五个粗瓷碗，蒸汽混着酒香漫开来：“喝点暖身子，长老说山里夜凉。”
她给顾辞雅递碗时，指尖不小心沾了酒，在桌上凝成颗小冰珠，又慌忙用袖子擦掉，“总控制不好……”
“这冰凝得匀，”安许欢笑着接过碗，怀里的短琴放在床头，“若练剑时能收放自如，定是厉害的盾。”
她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下，调子清越，正好盖过元清初扒拉算盘的脆响。
“算完了。”元清初把算盘往桌上一放，眉眼发亮，“从听鸢居到前殿七十五步，到膳堂三十九步，去试炼场得绕过大殿，一百二十六步——以后晨起练剑，按这个路线最省时辰。”
韩倾桦正蹲在院角给风蝶找水喝，闻言回头笑：“元师姐连步数都算？”
“总得有个谱。”
元清初挑眉，却悄悄把算珠拨回原位——她刚才算的，其实是五人灵根相生的法子，雷助火，火生土，土载水，水养木，木行风，恰好能凑成个小循环。
暮色浸进窗棂时，凌虚长老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。
她手里拿着五片巴掌大的玉牌，牌面刻着“清鸢”二字：“明日辰时，到测灵台后园**。”
她把玉牌分给五人，指尖在牌面轻轻一点，玉牌瞬间亮起层柔光，“这是护神牌，能挡三分幻气，但过不过得去，终究看你们自己的心。”
“是幻心径吗？”安许欢轻声问，她曾在家族古籍里见过记载，“迷踪林的幻心草？”
凌虚长老点头：“林里花粉能引心魔，或见恐惧，或遇诱惑。记住，幻境再真，也是假的。卯时起身，辰时前到，莫要迟到。”
长老走后，屋里静了片刻。顾辞雅摩挲着护神牌，突然起身走到院心，对着老槐树练起了今日刚学的基础剑式。
锈剑划过空气，带起细碎的风，余霜季搬了张竹凳坐在廊下看，韩倾桦跟着剑影踮脚跳，安许欢拨了段轻快的调子，元清初则在纸上画着什么，偶尔抬头喊一声“手腕再沉些”。
直到月上中天，五人才各自歇下。顾辞雅躺在床上，听着隔壁床安许欢匀净的呼吸，窗外韩倾桦的风蝶偶尔振翅，鼻尖似乎还飘着余霜季蜜酒的甜香——她忽然觉得，这夜比任何时候都安稳，连梦里的雷都温柔了些。
卯时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一响，听鸢居的灯便亮了。
余霜季起得最早，正用灵力温着剩下的蜜酒，见顾辞雅推门出来，把一碗递过去：“热的，喝了暖手。”
韩倾桦揉着眼睛跟出来，风蝶从她发间飞出来，在碗沿上停了停，被烫得赶紧躲开，惹得众人笑起来。
元清初已把五人的护神牌按五行方位摆好，见大家都醒了，收起算盘：“膳堂的早食是灵米粥配腌菜，去晚了就只剩糙米了，走快点。”
五人踩着晨光往膳堂走，石板路上的露水沾湿了鞋尖。
顾辞雅的惊雷剑在剑鞘里轻轻嗡鸣，像是在应和韩倾桦哼的南疆小调；安许欢的短琴斜挎在肩上，琴穗偶尔扫过余霜季的陶坛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；元清初走在最前，时不时回头喊“靠左些，那边石板平”。
辰时的钟声撞响时，五人已站在了测灵台后园的结界前。
迷踪林的入口藏在一片浓密的紫雾里，雾中隐约能看见晃动的树影，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望。
空气中浮动着淡紫色的粉——那是幻心草的花粉，细如尘埃，却能顺着呼吸钻进心窍，勾出藏在最深处的阴影。
“入林者，需过己心关。”凌虚长老的声音在林外回荡，“何时看清雾中影是假，何时便能见静心亭。”
顾辞雅回头看了眼同伴：韩倾桦的风蝶正绕着她的剑穗飞，余霜季朝她举了举陶坛，安许欢的指尖在琴弦上轻点，元清初则比了个“算准了”的手势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抱着惊雷剑，率先踏入了结界。
顾辞雅进入了幻境。
潮湿的空气突然变得滚烫，焦糊味顺着呼吸钻进肺里。
她猛地抬头，竟又站回了那棵被雷劈焦的老槐树前，乌云在头顶翻滚，紫电像蛇一样缠在枝桠上，眼看就要再次砸向她单薄的脊背。
“煞星！”村口阿婆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，尖利得像碎玻璃，“你爹娘就是被你克死的！还敢抱那把雷剑？迟早劈死你！”
闪电劈落的瞬间，顾辞雅下意识地想躲，可掌心的惊雷剑突然发烫，铁锈硌得她指骨生疼。
昨夜韩倾桦趴在床边，看着她的剑说“等锈掉了，定是把好剑”的样子突然浮现在眼前，还有余霜季塞给她的蜜酒碗，安许欢弹琴时柔和的侧脸，元清初算步数时认真的眉眼——那些刚认识不到一天的身影，竟比眼前的惊雷更清晰。
她猛地攥紧剑柄，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，迎着那道将落未落的雷，喉间挤出嘶哑的喊：“我不是煞星！”
声音在雷响里像根细针，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，“我被劈过，怕过，但我更怕……怕听鸢居里的她们需要时，我手里没剑！”
话音落时，掌心的雷纹突然顺着手臂爬上来，紫金色的光在她周身绕了个圈，像层薄甲。
老槐树和阿婆的骂声像被戳破的水泡，“啵”地散了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雷纹正慢慢褪去，只留下淡淡的暖。
原来破幻的不是躲开雷，是敢对着雷说“我要护着她们”。
元清初在第二个进入
测灵盘在她面前碎成了片，五行灵光散在地上，像被踩烂的花。
“五行灵根驳杂，难成大器。”
一位白胡子长老摇着头，声音里带着惋惜，“清鸢院不收废物，你还是回商户算账吧，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。”
她蹲在地上捡测灵盘的碎片，指腹被锋利的玉片划破，渗出血珠。
怀里的算盘掉在旁边，珠子滚得满地都是，像是在嘲笑她——算得再精又如何？灵根不行，终究是个笑话。
“元师姐，你看这样布阵行不行？”安许欢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，她猛地抬头，却只看见空荡的林子。
昨夜她在纸上画五行阵，安许欢凑过来看，眼里没有半分嫌弃，只有好奇；余霜季还帮她捡过滚到床底的算珠，说“这珠子真亮”。
“不对。”
她突然停住捡碎片的手，那些细密的算盘声在脑海里重组，不再是商户账册上的数字，而是五人灵根相生的脉络，是听鸢居到试炼场的步数，是能护住同伴的阵眼轨迹。
她抓起地上的算盘，“啪”地扣在掌心，对着空荡的林子喊：“五行轮转才是圆满！算账怎么了？算得明白，才能护着她们走得稳当！”
碎掉的测灵盘突然重组，在她面前亮起比之前更盛的光，青、蓝、红、黄、褐五道灵光交织，像个小小的护罩。
元清初笑了笑，原来困住她的不是别人的话，是自己心里那点“怕拖后腿”的慌。
另一边的余霜季也是如此
极北的风雪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，她站在小镇的雪地里，眼睁睁看着木屋被厚厚的冰层吞噬。
爹娘在冰里朝她挥手，嘴一张一合，却发不出声音，而她伸出的手，指尖凝结的冰正一点点冻住脚下的土地，把自己和亲人越隔越远。
“没用的。”
老萨满的声音从冰里传出来，带着叹息，“你的冰只会伤人，护不了谁。清鸢院的姑娘们，迟早也会被你冻着的。”
眼泪刚涌出来就冻成了冰珠，砸在地上脆响。
怀里的陶坛硌着肋骨，里面的蜜酒还温着——今早给顾辞雅递碗时，对方笑着说“霜季的手真暖”，安许欢也说过“你的冰若能收放自如，定是厉害的盾”。
她突然咬紧牙，任由寒气往指尖聚，却不再乱晃，而是慢慢往回收，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：“不是的。”
她对着冰里的爹娘轻声说，也像对自己说，“我要学会控冰，让它变成墙，挡住风雪，不冻着你们，也不冻着同屋的她们。”
周身突然凝出层薄冰，像件贴身的铠甲，将涌来的幻心草花粉挡在外面。
冰原开始融化，露出底下湿润的黑土，她摸了摸陶坛，酒还是温的，像揣着个小小的暖炉。
在韩倾桦的幻境中
南疆的蛊师们举着火把围过来，脸上是熟悉的鄙夷：“放着好好的蛊术不学，跑去跟那些剑修混？风蝶这种旁门左道，上不得台面！”
另一边，清鸢院的弟子们举着剑，眼神里带着警惕：“南疆来的就是邪门，养这种虫子，怕是想偷学我们的剑法吧？”
她怀里的风蝶被火光吓得发抖，彩辫上的珠子掉了一颗，滚到火里烧得发黑——那是今早顾辞雅帮她重新系的结，说“这样不容易掉”。
两边的人越靠越近，火把的热浪和剑尖的寒气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我的蝶不是邪物！”她突然把风蝶往肩上一放，转身对着两边的人喊，声音带着哭腔，却异常坚定，“它能探路，能送信，昨天还帮元师姐找到了滚到石缝里的算珠！以后……以后还能护着我同屋的姐姐们！”
火把和剑光突然都灭了，林子又变回原来的样子。
风蝶在她发间扇了扇翅膀，像是在蹭她的脸颊，亲昵又温暖。
韩倾桦摸了摸彩辫，剩下的珠子还在，叮当作响，像在为她鼓掌。
最后在安许欢的幻境
她站在自家府邸的花园里，穿绫罗绸缎的侍女捧着琴走过来，琴上放着本金边功法册。“**，回去吧。”
侍女的声音软得像棉花，“清鸢院多苦啊，天不亮就要练剑，哪有府里舒服？你看这《霓裳仙法》，轻轻巧巧就能修成，何必跟那些野丫头抢着吃苦？”
雾里传来低低的嗤笑，像是清鸢院的女弟子在议论：“哟，世家**还来凑数？怕是连剑都拎不动吧？”
“听说她灵根虽好，性子软得像面团，迟早被淘汰。”
她的手确实在抖。
昨夜练剑时，指尖磨出了水泡，韩倾桦帮她挑破时说“许欢姐别怕，多磨磨就好了”，余霜季还把自己的厚裘子剪下块布，给她做了个剑穗。
那些温暖的瞬间，此刻却被幻境里的嘲讽盖得发闷。
她慢慢放下想接功法册的手，从袖袋里摸出那把未入宗门时带的短琴。
琴身已经有些磨损，却是她偷偷攒了三个月月钱买的，昨晚睡前，她还在灯下给琴轴缠了圈新弦。
指尖落在琴弦上时，她忽然想起凌虚长老说的“不因外扰改初心”，于是闭上眼睛，弹起了今早路上哼的调子——不成章法，却带着院子里槐花香的暖意，带着同伴们叽叽喳喳的热闹。
琴音淌过的地方，绫罗侍女和嗤笑声像被太阳晒化的雾，渐渐散了。
安许欢抱着琴站起来，裙摆沾了些泥，却比穿绫罗时更挺拔。
当五人先后走出迷踪林，站在静心亭下时，彼此的衣服都沾了泥，脸上却带着一样的亮。
顾辞雅的雷纹还没褪尽，余霜季的睫毛上挂着冰珠，安许欢的琴弦断了一根，元清初的算盘珠子少了颗，韩倾桦的彩辫散了一半——可她们看对方的眼神，比今早出门时更清亮。
凌虚长老站在亭外，手里拿着块帕子，上面放着五片幻心草的叶子。
“能带着这草叶出来，才算真的过了关。”她把帕子递过去，“你们看。”
五人凑过去，才发现每片叶子背面，都映着她们破幻时的样子——顾辞雅举剑对雷，余霜季凝冰成甲，安许欢抚琴而立，元清初执算轻笑，韩倾桦护蝶而呼。
“心若明，雾自散。”凌虚长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，“这关过了，往后的路，才敢让你们并肩走。”
韩倾桦突然指着顾辞雅的剑笑：“你看，惊雷的锈好像掉了点！”
余霜季赶紧递过蜜酒：“喝口庆祝！”安许欢重新调了调琴，元清初则在算“回去该走哪条路最快”。
晨光漫过她们交叠的影子，像给这刚起步的羁绊，镀上了层暖融融的金边。
清鸢问道：五剑归一诀精彩章节小说目录免费试读 (顾辞雅韩倾桦元清初) 大结局无弹窗 试读结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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